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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(第5/23页)
碧玉,说娶个勾栏中人回来,龚闇斋是断然不容的。 月华却另有看法。“既然准大少爷娶姨奶奶,当然要他自己欢喜的,才能在家里守得住。”她说,“不是说会作诗吗?将来陪太太、陪二小姐唱和,也是蛮风雅、蛮好玩的事。” 龚太太失笑了。原来龚太太不但会作诗,而且刻过集子,名为《绿华吟榭诗草》;二小姐其实是长女,子女大排行才称为“二小姐”,闺名自璋,号瑟君,也善吟咏,一笔小楷,尤其娟秀,与吉云并称双璧。本来龚家就有“一门风雅”之称,再加上一个燕红,名气便越发大了。 “月华,”龚太太问计,“这件事,你看我该怎么办?” “依我说,太太先装作不知道,看看人品再说。” “人品再好,老爷也不会答应。诗礼传家,已经五世,老爷把门风看得极重的,怎么肯让这种人进门?” “这要看太太怎么劝了——”月华说道,“会吹箫不足为奇,会作诗,看起来是好人家出身,沦落风尘,一定也是迫不得已。” “这倒也是说得过去的道理。果然是好人家出身,人品又好,‘出淤泥而不染’,老爷或许会答应。” “顶要紧的是大少爷自己要争气,但愿明年中个鼎甲,老爷一高兴,什么话都好说了。” “你在说梦话。”龚太太说,“除非二小姐能替他去写大卷子,不然连点翰林都难。” 连着有四五天,龚太太始终对这件事不能释怀,少不得又要跟月华商量。“我想叫大少爷到上海来过年,当面问一问他,”她说,“大少爷有一样好处,在我面前从不敢说假话。” “太太何必这样子心急?如果叫大少爷来过年,马上就会起风波。” “怎么呢?” “太太倒想,”月华说道,“老爷特为叫大少爷回杭州,因为过年供祖宗神像,不能没有人磕头。如今把他叫了来,老爷一定会追问缘故,叫大少爷怎么说?说假话,将来事情更难办;说实话,不就是一场风波?” 想想也是,龚太太不由得叹了口气。 “何况这时候就叫了大少爷来问,也问不出一个究竟。太太关心的是燕红的人品,现在大少爷正心热的时候,问他一定说好,倒不如冷一冷再看。”月华又说,“大少爷明年二月里进京,我猜想他一定会先到苏州去看一看。第二次看到燕红,如果什么都没有变,才是真的好。如果变过了,大少爷的心自然也就凉了,根本不必太太再替他操心。” 这番话说得很透彻,龚太太只好死心塌地,静等明年二月,再做道理。 阿兴守着龚太太的告诫,由苏州回去,对于在上海被查问一节,只字不提。问到燕红的情形,说是还没有迁移,但原处已经双扉紧闭,非问清楚了不开门。据说这就是有人上门去骚扰了的结果,但燕红家讳莫如深,阿兴旁敲侧击套问了半天,一无收获。 燕红当然有回信,但也很简略,只说盼望一开了年,早早相晤,又说想请龚定庵为新居题名,自亦须亲眼看过才能题。 “顾二少爷呢?”龚定庵问,“没有信?” “顾二少爷说,年下很忙,没有工夫写长信,请大少爷过了年,早早到苏州,一切当面谈。” “他是说‘长信’?” “是的。” 为何要写长信?可见其中大有文章。因而为龚定庵平添了一份心事。过了正月十八,收拾祖宗神像,算是过完了年,便得打点行李进京了。 赶考当然是单身进京,选定二月初二是长行的吉日。假托与顾千里有约,雇定的船是由苏州转上海,到了上海打算由海道北上。 船到苏州,仍泊阊门外。顾千里就住在阊门,咫尺之遥,安步当车,片刻之间便走到了。顾千里老亲在堂,龚定庵先执晚辈之礼,请安问好,略作寒暄,然后在书房中密谈。 “定庵,”顾千里说,“你有此风尘知己,实在是几生修到。不过夜长梦多,你要趁早打主意。” 这“夜长梦多”四字,便包含着无数曲折内幕。龚定庵先不忙打听,只考虑自己的境况。 “千里,实不相瞒,这件事我还没有把握。第一,寒家的家规,你是知道的,我只为慈母溺爱,纳簉室之议,是向家父力争而得,但必得碰运气。会试的房官、主考,像我乡试的向老师、王老师那样就好了。” “万一落第呢?” “那得等明年。” “明年又名落孙山呢?” “这,怕就好梦难谐了。”龚定庵说,“还得等三年。” “再等三年就是道光六年,连明年算上,一共要等四年。”顾千里说,“即令燕红矢志无他,可是,这四年之中,会有什么变化?谁又知道?再说妙龄女子,又有几个四年?你想过没有?” “然则,”龚定庵搓着手说,“计将安出?” “我替你想过,有两个办法:一个是请老太太再向尊公争一争,‘提前给奖’;再有一个是‘先斩后奏’。” “何谓‘先斩后奏’?” “先圆了好梦,再向堂上负荆请罪。” “这——”龚定庵踌躇着说,“先斩后奏,未免跋扈,有失臣道,于心不安。” “那么用第一个办法。” “我怕不会邀准。” “那就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