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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(第12/27页)
内贮一道朱谕:“有人参奏年羹尧种种骄恣不法,着明白回奏。”后面列的是参款,一共有十来条之多。 这一下,年羹尧才知道弄巧成拙了。 及至回得私第,隆冬天气,已是内衣尽湿。拜见老父以后,还有盈门的访客要应付。这些人不知道年羹尧已经碰了大钉子,只道他圣眷未衰,还来奔走趋奉。年羹尧本来就骄恣跋扈,此时心绪恶劣,越发一个不见,统统挡驾。 勉强陪伴老父,奉行了乐叙天伦的职责,退归书房,在书房细看皇帝发下来的抄件,所参的罪名,无一款不是可以送命的。心知皇帝意存叵测,事情很严重了。 得要找一个人商量!心里这样在思索,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他的干亲家隆科多。于是吩咐备轿,微服到了隆科多那里。 虽然是干亲家,毕竟椒房贵戚,年羹尧在他人面前可以骄横无礼,在隆科多面前却不能,仍旧称他“舅舅”。 “请舅舅恕我衣冠不整。为了避免招摇,不能不着便衣,想来舅舅能体谅我的处境?” “彼此,彼此!”隆科多愤愤答说,“我的处境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来!来!到里面来说。” 隆科多有间密室,巧匠精心构筑,能够隔音。室外复有心腹守卫,可以畅所欲言,而不虞泄密。因此,一进此室年羹尧就无所顾忌了。 “我不知道,皇上何以爱之欲其生,恶之欲其死?照这样,岂不令天下人寒心?” “只有你我寒心!不相干的人,在他驾驭起来,恩威并用,得心应手。”隆科多叹口气,“早知如此,当初不必出那种死力,今天一样享我的荣华富贵。” “舅舅的意思是,知道皇上的秘密是不幸之事?” “大不幸!大不幸!”隆科多问道,“你知道不知道,我也被参了?” “谁?”年羹尧既惊且惧,“舅舅不比我,不会得罪什么人,何以亦被参了呢?” “有人想以此固宠。”隆科多说,“我听人告诉我一个故事,简直是齐东野语。” 这个故事出在河南巡抚衙门。据说河南巡抚田文镜有个幕友,绍兴的刑名师爷,姓邬,上上下下都称他邬先生,为人深沉诡秘,有天问田文镜,是想做个有名而受宠的督抚呢,还是随波逐流,庸庸碌碌了此一生? 田文镜热衷功名,当然想得名而有宠。邬师爷便说,倘或如此,就得随他去拟一个奏折,折子中说什么,田文镜不能问,更不能看,只用关防拜发就是。 考虑久之,田文镜同意了他的办法。邬先生花了一夜工夫,连拟带缮,将奏折备好,亲自封缄。田文镜如言拜折,由开封到京里,来回半个月批折就回来了。 田文镜打开来一看,竟无原折,只有一道朱谕:“览奏已悉。卿之忠心可嘉。原折留。”此外便是许多珍赏,虽比不上赐年羹尧的多,却也远超越寻常督抚所蒙的恩赐。 这件事实在令人困惑。田文镜竟不知何以骤蒙恩宠,问邬先生却始终秘而不宣。可是隆科多却知道了。 “你道那绍兴师爷的一支刀笔,搞的什么花样?”隆科多说,“竟是参了我!” “舅舅怎么知道的呢?” “我在宫中,自然也有人。”隆科多说,“田文镜的这个折子,持而不下,不知哪一天发作,亦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。想起来真烦!” “舅舅尚且如此,我就更不用说了。不过舅舅毕竟是舅舅,何况又是顾命大臣!” “什么顾命大臣?诸葛亮在白帝城受托孤之命,就注定了他鞠躬尽瘁,必死无疑了。” “看来必死的是我!”年羹尧说,“参舅舅的,到底只有一个田文镜。我可多了。” “有哪些人?” “我不知道。反正看参款就知道,不止一个人。”说着,将皇帝交来的原件拿给隆科多看。 一入目,隆科多便是一惊,因为一张纸上都写满了。用“计开”二字开头,下面一条一条列出事由: 一、郃阳用兵致兵无辜良民八百余口。 二、纵容私人边鸿烈等,恣行骚扰,激变番民,不即参奏。 三、家人魏之耀家产数十万,皆由受贿勒索而来。 四、西宁效力者,实只六十二员,册报一百零九员。 五、用鹅黄小刀荷包,擅穿四衩衣服。 六、官员馈送,俱云“恭进”。 七、凡与属员物件,全北向磕头谢恩。 八、行文督抚,书官书名。 九、行文内阁,大书“右仰内阁开拆”。 看到这里,隆科多已挢舌不下,“亮工,”他喊着年羹尧的字说,“这参的是你自拟皇上,罪名不轻!” 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” 年羹尧是这样自辩,但隆科多却不甚相信,因为有些骄恣跋扈是他亲眼所见的。 再看下去,便是年羹尧贪污的细账了: 一、勒令四省效力人员,每员帮银四千两,约计得贿七十万两。 二、题补官员,受谢仪四十余万两。 这一款不免使隆科多触动心事。题补官员,本是吏部的专责,但按规制办事,即令纳贿,亦须设法善为调派,从无任何吏部尚书可以不顾规制,不奏报批准而径自题补官员的。 有之,自平西王吴三桂始。当时他开府云南,凡西南各省有缺,往往直接选补,只行文吏部备个案,称为“西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