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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(第11/25页)
那些人手中都拿一根又尖又亮的铁签往里一戳,抽出来看一看,闻一闻,便知内中货物的品类质地。所以这些人,被称作“签子手”。 为人所控告的这个“签子手”名叫车江荣,在宿迁县北门收税。此人“阴刁毒辣”四字俱全,不遂所欲,什么损人的方法都想得出来。有时甚至拿他手中这条尖利的铁签子,乱打乱刺。这张状子上,就告的是车江荣用铁签子刺瞎了一个商人的眼睛。 “有这样的事!”刘天鸣勃然大怒,“你们两位看,这还成什么世界?” 这句话中,便有指责县令的意思在内。张华山心想,赵士龙也几次提起过,车江荣刁恶异常,似乎有把柄在他手里,无奈其何。趁此刻赵士龙进京去走刘瑾的门路,不在宿迁,无从传唤对质的机会,正好借刀杀人,剪除了他,也是去了一条祸根。 于是他装出满脸惭惶的神气说道:“我竟不知本县有此恶吏,求大人即刻提审,为民除害。” “当然,我要提审。不过看样子,他也跟卫虎一样,告他的绝不止一张状子,且先清理一下再说。” 清理结果,告车江荣的有十四张状子。刘天鸣认为案情重大,怕他闻风潜逃,当即发下一支令箭,令林鼎和李壮图,会同宿迁县的公差,即刻赴北门拘提车江荣到案。 “何书办,”刘天鸣又问,“告卫虎的状子有多少?” “一共三十三案。” “连朱、陈一案,共是三十四案。”刘天鸣的脸色极其沉重,“他卫虎罪恶滔天,死有余辜,但牵涉太多,不能不让他多活几天。不然,死无对证,这三十四案无法全数清理,必有人为他受累。” 张华山一面唯唯称是,一面在心理盘算。他的感想是一则以喜,一则以忧,忧的是卫虎死定了,三十四案全行翻覆,都与自己有关,将来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一个悲惨下场?喜的是卫虎还可以活些日子,他人在狱中,依旧可以运智设谋,而赵士龙也应该快从京里回来,只要日子能拖得长,一定有死中求活的奇迹出现。 车江荣的被捕,虽不像卫虎被扣押那样教人奔走相告,但也相当轰动了。开审那一天,只见巡按公堂四周,行人络绎不绝,抢着要来听审,同时瞻仰“刘青天”的风范。以致刘天鸣不得不用按院的令箭,飞调城守营派出兵丁来维持秩序。 就在这乱哄哄、黑压压的汹涌人潮中,车江荣被从寄押的县衙门监狱提到堂上。平日受他荼毒的老百姓,不知多少,这时唾骂的唾骂、称快的称快;而车江荣却是个极狠的角色,在千目所视、皆曰可杀的指责之下,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,居然别无惊惧之表情。 等提到堂上,双膝跪倒,也不开口,静等刘天鸣发问。 仍旧是“三堂会审”的局面。刘天鸣也仍旧先要替犯人看一看相,“车江荣,”他说,“你把头抬起来!” 车江荣抬起头,微微偏着,一只三角眼左右顾盼,显得有些不把堂上看在眼睛里头似的。 光是这副神情,就知道他平日的肆无忌惮,无恶不作。刘天鸣冷笑一声问道:“车江荣,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告你?” “不知道!” 既不尊称“大人”,又不自称“小人”,张华山便拍桌喝道:“车江荣,你好无礼!在按院大人面前答话,能用这样子的语气吗?” 这一申斥,车江荣算是服软了,但词气仍是悻悻然的:“请问大老爷,小人该用怎样的语气?” “你也是公人,难道不知尊卑礼节,何待本县教导?来,先掌嘴二十,看他还敢这样子不?” “喳!”堂下应声,却不动手。 刘天鸣恍然大悟,怪不得车江荣到了此刻还敢如此傲慢无礼,原来衙役都是密密勾结着的,不怕吃苦头。照此看来,得要有非常的处置了。 因此,他不等张华山发怒,先就说道:“暂且免责!” “喳!”堂下这一声,答得越发响亮。 “贵县息怒,等我来问他。”刘天鸣向张华山说了一句,转脸问道,“车江荣,有你十四张状子在这里。你可识字?” “不识字不能填税单。”车江荣答道,“大人,我识字。” “识字就好,”刘天鸣向何清吩咐,“把十四张状子拿给他看。” “回禀大人,”车江荣高声喊道,“不必看了。小人为公家征税,大人的衣食俸禄,都自小人手里而来。要百姓的钱,比要百姓的命还难,是故小人得罪的人多。十四张状子,照小人看不多。” 一番话说得堂上堂下,无不大出意外,“好厉害的一张嘴!”刘天鸣沉下脸来说,“你既不愿看状子,当然是自知作恶多端,罪不容恕。我且问你,”他看着一张状子说:“你可是有八名姬妾?” “是!”车江荣答道,“小人天生好色,有八个小老婆!” 刘天鸣看此人已毫无羞耻之心,斥骂毫无用处,反倒把声音放得柔和了:“那么,我再问你,你八名姬妾,如何养活?就算粗茶淡饭,日常的开支也不轻,是哪里来的钱?” “小人有良田二十顷,当铺一所,入息甚丰,养得起八个小老婆。” “那么,你的良田,可是祖遗?” “有祖遗。”车江荣说,“也有小人手里置办的。” “当铺呢?” “是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