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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(第13/23页)
“全浙会馆”与“全浙新馆”。各府各县亦往往有自己的会馆,杭州就有三处,前门外头条胡同的“杭州会馆”,西珠市口的“仁钱会馆”,崇文门内西城根的“仁钱试馆”。 会馆绝大部分在城南。龚定庵为了会客方便,有家不住住仁钱会馆。珠市口虽有东西之分,但总称为“南大街”,这条街上的会馆极多,所以爱交朋友的龚定庵,交了好些新知,其中有一个叫冯晋渔,他是广东琼州——海南岛人,志趣与龚定庵相同,希望移家太湖之滨,门外无车马之喧,门内有琴书之乐。他说他曾两度梦至弇山,前后所见,毫发不异,特地请人画了一幅《梦游弇山图》,这时当然要请龚定庵题一题。 弇山在江苏太仓县西,风景虽然秀丽,但江南好山好水多得很,无足为奇。弇山之得名,是由于明朝中叶的大名士王世贞定居于此之故,所以弇山俗称王家山。他的别署叫“弇州山人”,文集名为《弇州山人四部稿》,正续编共三百八十四卷之多,是明朝文集中有名的大著作。 龚定庵从小就相信“转轮”之说,冯晋渔既然曾两度神游弇山,可知必是王世贞的后身,因而题了一首《齐天乐》: 东涂西抹寻常有,精灵可怜如许!兜率天中,修罗海上,各是才人无数。魂兮记取,那半壁青山,我佣曾住。花月濛濛,魂来魂往定相遇。 多君今世相仿,东南三百载,屈指吟侣。花叶书成,云萍影合,沟水无情流去。宾朋词赋,好换了青灯,戒钟悲鼓。翻遍《华严》,忏卿文字苦。 这首词是用了王世贞的语气,却又用了好些佛家的典故,忏悔文字宿业。冯晋渔不以为然,因为他是不相信佛经的。 有一天两人同游琉璃厂,冯晋渔买了一幅画,名为《莫釐石公图》,莫釐即是太湖中的洞庭东山;石公是明末袁宏道的别号,他曾做过苏州的县官,莫釐是他常游之地。这一来又勾起龚定庵的许多感触,填了两首《长相思》,题下有序: 同年生冯晋渔,少具慧根,而不信经典,与予异也。尝有买宅洞庭、携鬟吹笛终焉之志,与予同也。软红十丈中,尘福不易,恐践此约大难。两人者,互相揶揄。一日同过画肆,见旧册山水绝妙,晋渔购之归,乃《莫釐石公图》也,相对欷歔!予作此二词,附册尾,既为祷祝之词,又以见山川清福,亦须从修习而来,殆不可妄得也。借以勖之。 那两首词是: 山溶溶,水溶溶,如梦如烟一万重,谁期觉后逢? 恨应同,誓应同,同礼心经同听钟,忏愁休更慵。 画楼高,画船摇,君领琵琶侬领箫,双鬟互见招。 茗能浇,药能烧,别有今生清课饶,他生要福销。 这种新知旧雨、诗酒流连的日子,很容易打发,试期日益迫近,龚定庵自己毫不在乎,阿兴看到会馆中大部分的举子,关起门来温书的温书、练字的练字,不由得替他着急,到了三月初一,他终于忍不住要规劝了。 “大少爷,今天交进三月了!初八就要进场,大少爷你也要预备预备才好。” “考篮早就理好了,还要预备什么?” “肚皮里啊!”阿兴答说,“肚皮里的货色要预备。” “你说我肚皮里的货色不够?”龚定庵将自己的腹部,拍得“嘭、嘭”地响。 “大少爷把话说反了,不是不够,是太多。”阿兴作了个譬喻,“好比一爿洋广杂货店,东西太多,不理理好,等顾客上门,杂乱无章,一时找不到,顾客是不耐烦等的。” “这话倒也不无道理。”龚定庵沉吟了一下说,“不过朋友来惯了,要想看书也没有工夫,只有到庙里去住几天。” 原来京中有许多寺庙庵观,可以租住,称为“庙寓”。龚定庵略略收拾行李,借了宣武门外达子营关帝庙的一间空房暂住,但静下心来却不是温书,理一理北上途中所作的诗文,直到三月初五那天,方始取出四书五经,大致温习了一遍。 “大少爷,”三月初六一早,阿兴问道,“要不要去打听主考?” “也好。” 清朝的考试,关防很严,会试及顺天乡试的考官,都是入闱之前,特旨简放。会试的考官,称为“总裁”,大抵以四人为准,凡是两榜出身的一二品大员,都有充任的资格;十八房官则以翰林院编修、检讨为主,进士出身的实缺京官,亦得派充。事先由礼部开列名单,奏请钦派,列入名单的,在三月初六一早,朝服至午门待命,称为“听宣”。 其时内阁首辅及京畿道监察御史早就到了,及至乾清门侍卫将密旨赍到,由首辅拆封,会同监察御史,宣旨听名,派到的不准再回私宅,派听差回去取来早就预备好的行李,即时入闱。因为举子要初八方始进场。这两天之中,可能会发生出卖“关节”的弊端,所以不能不做出严格的规定。 这一科——道光二年壬午恩科,所派的四总裁是:户部尚书英和,礼部尚书汪廷珍,吏部侍郎汤金钊,礼部侍郎李宗昉。龚定庵看了阿兴抄回来的名单,心里很高兴,因为这四个人都是品格端方、学问优长、不会埋没人才的君子,他真希望这一科榜上有名,能成为英和的门生,因为英和是他最佩服的大臣之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