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章
第6章 (第8/8页)
制,所以每天都很晚才回来。一到家,她必定先到别院悄悄窥探一番,看到郑徽一灯荧然,琅琅书声,心里自然非常安慰,但也不免怜惜,怕他累出病来,只好一再嘱咐贾兴,当心他的饮食起居,同时把绣春留在家里,代替她照料别院的一切。 “传坐”到正月十四中午,暂时作一结束,因为上元节到了,家家户户要夜游看灯。 郑徽却浑然不觉,他只数着日子检查自己的进度,只恨时间过得太快,全未想到其他,甚至阿娃的翩然到来,他都有意外之感——除了读书、背书以外,这几天他对于任何事物的反应,都是迟钝的。 “请坐,请坐!”他站起来招呼,行动有些慌张,就像突然遇见一位什么了不起的贵宾似的。 “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?”阿娃笑着说。 这熟悉的笑容,使他恢复了正常的反应,想一想,自己也有些好笑,他凝视着她的脸说:“奇怪,我对你好像有点陌生!我们才多少时候没有见面?” “四天。” “对,对,四天。从那天韦十五来过以后,我就没有到西堂去过。” “我可天天看见你。不过不敢惊扰你,只在门外望一望。” “啊,我竟不知道。”郑徽说,“这几天玩得好吗?” “好是好,可惜没有你在一起。”阿娃接着又说,“这几天你太累了,今天歇一歇,我们看灯去吧!姥姥也说,你该去散散心,这么日日夜夜死啃着两本书,怕弄出病来,反为不妙。” 这几句话,在郑徽已感到无比的愉悦和满足。“不要紧!”他说,“十九就要入闱,这三部书我才弄熟了一半,一看灯,怕又把心玩野了,前功尽弃。你一个人去吧!”说着拉过她的手,轻轻地抚摸着。 “好!”阿娃点点头,“既然如此,我也不去看灯,在家陪你。” “不,不!”郑徽极力反对,“你去玩你的,而且要痛痛快快地玩,要不然,我心里过意不去,反而不能好好地读书了。” 阿娃了解他是出于本心的实话,柔顺地依从了。但事实上她只是留在西堂——他这样用功苦读,她不忍丢下他一个人去享乐。 “你们都看灯去吧!”等阿娃一走,郑徽告诉贾兴说,“一年就是正月十四、十五、十六三天,金吾不禁,彻夜通行。长安的灯,真是‘酥油香暖夜如烝’,你们难得来一趟,不可不看。” “这里不能没有人侍候,我们分班去吧!”贾兴说。 “不必,不必,都去。”郑徽一向很体恤下人,“你们辛苦了一年,难得有个自由自在的日子,我给你们钱,要喝酒什么的,尽管自己去找痛快。” 他开箱子取了四贯钱,叫贾兴去分,每人一贯。数一数余下的钱,已不到二十贯,不由得悚然心惊,父亲给他的费用,预算着足够维持两年,现在看来,半年就完了,这样挥霍未免愧对父母。 悔之无益!他想。只巴望发榜以后,高高地中一名人所艳羡的进士,那就可再向家里要钱了。 这样想着,他更是死心塌地埋首在那两部“大经”和一部《论语》之中。三天的元宵佳节,一入黄昏,长安千门万户,家家悬挂着争奇斗巧的各式花灯,照耀得如白昼一般。坊里间,笙歌沸腾,游人如醉,连好静的李姥都忍不住要去逛一逛,只有—— 只有郑徽,对于别院墙外,一部部声韵悠扬的鼓吹,一阵阵游人的喧阗笑语,恍如未闻。 还有阿娃,在西堂独对廊下的花灯,以一颗柔情万缕的心,遥遥为别院的郑徽做伴。 正月十七,在国学行了“受学”的仪制,散出来时,看到朱赞,郑徽内疚于心,避了开去。又看到韦庆度,两人站住脚说话。 “元宵那天,我以为你会来,在家不敢出去。”韦庆度说。 “从那天你来过以后,今天是我第一次出门。” “在家苦读?”韦庆度说,“看来是有备无患了!” “很难说。”郑徽摇摇头,“洛阳之行那一个月,没有能好好用功,是我的一大失策。” “现在呢?有几成把握?” “谁知道?得要试一试才好。” “走。”韦庆度拉着他的衣袖,“上我那里去。” 在韦庆度精致的书斋中,两人互相执经背诵。韦庆度虽非熟极而流,但多想一想,总能正确无误地背了出来。郑徽就不同了,他没有确切的把握,自以为背得对了,其实还有一两个字的错误,有些,他已自承错误,韦庆度却又说是对的。 “我糟糕得很呢!”他忧虑地说。 “你有七成了,帖十通四,就可及格,有七成把握,还怕什么?” “万一出题范围,在我那没有把握的三成之中呢?” “世上的事,哪有万全之计。”韦庆度安慰他说,“而况,至不济还有‘赎帖’一条生路。” 郑徽听他这样一说,隐隐就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,“尽人事而后听天命吧!”他以很豁达的语气说。 “对了!”韦庆度建议他,“明天好好休息一天,心无渣滓,纯任天机,临场的时候,才能从容应付。” 第二天他真的去玩了一天——阿娃在家,由李姥指导着替他准备考篮,没有能陪他去——他看云,听水,登大雁塔去眺望终南山色,借以活泼天机。但是,他总有些惴惴然,不知怎么,患得患失的心理,再也推不开、抛不掉!